朱鸾随书童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,走向府衙后院的一座亭子。 她抬起头,看着亭子里那个身影。 即便距离较远,隔着那么多年的光阴,她还是能一眼认出方伯年。 老人换上了常服端坐在亭中。 倒也不嫌麻烦。朱鸾心道。 等下鹿鸣宴结束之时,他一个主考官还是要出面,到时候还得换回来。 恐怕是觉得穿着官服和一女子说话不成体统吧。 除了例行的簪花,在公开场合这位主考大人从未和她说过一句话。 并非是因为方伯年沉默寡言。 沉默寡言的人也不会一路青云直上成为阁老。 事实上,参加鹿鸣宴的大部分学子都和他交谈过。 这也是传统,因为从今日开始,今科举子就都算是方伯年的门生。 能挤到他面前的学子,方伯年都会耐心与之交谈,哪怕是末榜学子,也会浅谈辄止,笑着拍着肩膀勉励几句。 首榜学子当然要更不同些。 老人会如同家中长辈一般仔细询问学问和日后的志向,甚至凭记忆和学子评点文试所作的文章。 哪怕是武试学子,也会赞一声少年英武,之后定要勤加修行。 对乡试主考的义务完成的滴水不漏,所有举子心生敬仰。 这是朝廷大员的风范,也是合格主考的做派。 而在这过程中只有一个例外。 那就是朱鸾。 今年这惊天动地的乡试结果,多方其实都一直在观望着主考的态度。 但方伯年从始至终没有微词,公事公办看不出任何态度。 而朱鸾自己心知肚明,他并未和她交谈,更不像是其他首榜举子有从主考那收到勉励。 连场面话都不曾有。 方伯年像是对待空气一般对待新科解元,但硬要说也找不出一丝错处。 这就是方伯年的风格。 …… …… 朱鸾本以为在徽州这事也就这样了,反正方伯年没几天就会回神都。 方伯年视她于无物,她也没有单独去和他敬酒。 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单独约见。 朱鸾看着越来越近的亭子,和亭子里的那个身影,目光微凝。 她能恨的人很多,但能被她恨上的人不多。 将她视为仇敌的人不少,但被她视作仇敌的人不多。 大部分人都没到那程度。 而这位方阁老,则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位。 就在朱鸾走到离那个亭子还有十余步距离时,领路的书童突然停下,侧身让到路边,做出请的手势。 “朱九小姐,这之后的路还请您一人前行。”书童道。 朱鸾点头,跨出一步,微微一怔。 这是…… 属于修行者的……屏障。 连隔音措施都准备的如此完善,不愧是方伯年。 朱鸾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,就在离亭子还剩几步时,亭中突然传来老人声如洪钟的声音。 “太元朝贾公五饵三表之说,何为?” 朱鸾脚步一顿,答道。 “爱人之状,好人之技,仁道也;信为大cao,常义也;爱好有实,已诺可期,十死一生,彼将必至;此三表也。” 少女声音清冽,脸上一丝惊讶也无,静静道。 “赐之盛服车乘以坏其目;赐之盛食珍味以坏其口;赐之音乐妇人以坏其耳;赐之高堂邃宇府库奴婢以坏其腹;于来降者,以上召幸之,相娱乐,亲酌而手食之,以坏其心;此五饵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