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十七章（1974-1979）新生
2018-04-15 作者： 野兽派的吴嘎嘎
第一十七章（1974-1979）新生
爸爸娶老婆这件事在全村都炸开锅了。
“许永乐也能娶到老婆？”
“官僚地主的儿子也结婚了？”
好奇的村民从四面八方涌来，纷纷要看看新娘到底长得有多难看，到底会有谁愿意嫁给像傻永乐这样的地主子弟。
结果让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“新娘长的跟许永乐他妈年轻时一样漂亮！”
“傻人有傻福啊！”
“地主家又要翻身了！”
“这个姑娘家是做了什么孽，要嫁给许永乐？”
可怜我们家的房子，每天那么多人来看，狭小的屋内很快就被挤满，地板嘎吱响，房子都要塌了。那时候新娘要坐在楼上，连续好几天供人参观。
一九六四年那会，大奶奶从清远被遣返回老家，我爸爸也很快从大学里被押解回村，但是一回来就没房子住了。因为以前住的那个停放死人的堂楼，自从奶奶们逃出去之后，生产队又把它回收过去成了集体的资产，村里也不肯再重新腾出来给我们住。那个房子已经被生产队用来养牛，堆放干草饲料之类。牛都比四类份子重要啊！
但是既然被村里遣返回，又不给安排住宿，这也说不过去。所以奶奶和爸爸就被临时安置在了一个邻居家。因为那时快过年了，总得有个地方歇脚，把这年过了再说。
但那毕竟是别人家的房子，只能暂时借住。过了几个月后，村里有孤寡老人过世了，房子没继承人，就成了集体的资产，于是就安排出来给奶奶和爸爸住了。这房子一住就是两年多时间。有一天生产队长到我们家来，对奶奶说：
“春华啊，队里给你们安排了一个新住处。”
“不用了吧。”奶奶说，心里有些惊慌，不知道这又是闹哪样：“我们在这住了两年了，也挺好的。”
“队里也是照顾你们，所以才让你们搬。”队长接着说。
“真的不用了，这屋子虽然小点，但住住也够了。”奶奶客气的说。
大队长笑了：
“还嫌小，呵呵......让你们搬你们就搬吧！”村长的口吻不容置疑。
奶奶只好答应，还连忙说了好几个谢谢。
“还嫌小，这地主家还想住大洋楼......”队长鄙夷地嘲笑着，就走了。
奶奶和爸爸搬进了村里给他们重新安排的房子里，才发现原来这比之前住的房子更小。这房子以前是一个“富农”的，后来土改被没收，一直是队里的资产。原来是给另外一个村民住着，后来这个村民看到奶奶们住的房子比他的稍微大点，就跟队里去闹不平了：
“地主家都比我们住的大！”
这村民提出来想跟奶奶们的房子换一换，这才让奶奶们搬出来的。那个村民是大队长的亲戚，所以这事就这么成了。
等到妈妈嫁过来，奶奶和爸爸还是在这房子里，这就是妈妈新婚的房子。而我们都将在这里出生。
我们的这个家也就十几平米，一走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两口猪，关在我们家的猪圈里。猪圈右侧有一个狭窄的口子是通往楼上的楼梯。再往里进去就是全家仅有的一张桌子，我们吃饭什么都在这里。茅厕就在猪圈和饭桌之间。最里边就是灶台。可以说麻雀虽小，但五脏俱全。楼上就是两张床，一张奶奶的，一张是爸爸妈妈的。床上方的木架上堆着稻草，冬天可以把稻草直接铺在床上。我至今认为没有比稻草更温暖的床垫，让人感觉自己就像一口猪一样幸福。但是夏天就热的要命。
在我们家右手边是生产队里的又一个牛棚，每天都能听到蚊子苍蝇在隔壁盘旋的声音。隔壁的牛会也会每天从我们家门前牵进牵出，在我家门口留下一滩滩巨大的牛粪。
来看新娘子的人络绎不绝，所以很容易就把这么一个屋子给挤满了。屋子的墙壁和地板都是木头，嘎吱作响，让人担心随时可能会塌下来。
自从妈妈嫁到这个家，家里就经常有各种各样的男人来串门。一会是哪个本家，一会是哪个好奇的村民。回去后他们都对妈妈赞赏有加，都不相信地主家能娶到这么好的女人，何况爸爸又那么老实巴交。虽然大多数心里怀着恶意，有时候甚至有非份的想法，但都被妈妈折服了。一直到好几年后，那时候我正值童年，家里还有人来串门，并且一定要喂妈妈吃饭。那时候我为妈妈感到高兴，有这么多叔叔喜欢她，但我也知道有我在他们不敢乱来。
妈妈娶过门那天，连村里的傻子许竹林都来了。他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袖子里看着我妈妈，问：
“你是不是叫余若菡啊？”
妈妈说：“是啊！”
然后竹林大声的叫了一声妈妈的名字：“余若菡！”
此后，每次竹林看到妈妈都会叫一声她的名字。他记性特别好，即使好多年没见，他依然认得出你，出乎你意料地、准确地叫出你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