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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不语 尸官楔子(一)

这牛二柱虽然混的不怎么利落,却是正经的门派里出身,而且还是显赫一时的青帮,因为入会太早,要论起辈分,那比他们这一堂的把头也还要大上一辈儿,如今,就连他当年的徒孙都混得风生水起,牛二柱却始终不红不紫,整天为了一口嚼裹儿犯愁。要说牛大少人也机灵,嘴皮子更不白给,可就是没有混帮派最重要的那股狠劲儿,一旦帮里帮外有了争执,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,牛二柱那一准儿想方设法推脱过去,这倒不是牛二柱不讲义气,而是因为他不敢不听“老妖婆”的话。

所谓的“老妖婆”就是牛二柱的奶奶牛太夫人,牛大少一向对这位神神叨叨的祖母敬而远之,这倒不是二柱忤逆,实在是这位祖母大人的来历有些蹊跷。

要说起牛二柱的祖上,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,乃是前清八大铁帽子王之一庄亲王硕塞的包衣奴才,别看说是奴才,可宰相门前七品官,正经科举、武功出身的文武官员也招惹不起这些主儿。依靠主家恩典坐上高官显位的更是大有人在。牛二柱的先祖就曾经做过直隶总督的显官,随后几代也是簪缨不绝。到了牛二柱爷爷这一代,家道可就有点儿败落了,只做了一个正五品的监掣同知,管理天津一带的盐务,虽说牛老太爷权势远没祖上显赫,但财势却如日中天,这也难怪,盐务可是肥的流油的差事,牛家想不发财都难。牛老太爷家趁人值,百事顺心,可就有一样儿,那就是没儿子。

正所谓“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”,更何况牛家家财万贯,难道等得老两口一闭眼,全都便宜了那些趋炎附势的族人?老太爷和夫人牛刘氏心急如焚,为了求得一儿半女,烧香拜佛拴娃娃,无所不用其极,甚至出巨资重塑了天后宫送子娘娘的金身,可老夫人的肚子就是不见丁点儿动静。说起这拴娃娃,上点岁数儿的人都有印象,无非就是到送子娘娘庙里烧香许愿,施舍灯油香资,临了从老道手里选一个泥娃娃,用红绳拴住,拿回家当儿子养,据说能引来子嗣半夜投胎。如果以后真生了个儿子,这个泥娃就被尊为大哥,生的小孩叫老二,因此天津排行第二的人特别多。年深日久,还要到泥人铺里去“洗娃娃”,所谓“洗”,就是由手艺人上泥把娃娃改塑为“娃娃大哥”甚至“娃娃大爷”,给它添个眼镜、毡帽、胡须、长袍马褂。

牛老夫人盼子心切,这些年来栓的娃娃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个,可说来也邪性,就没有一个能留得住的,不是半道儿上摔碎了,就是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踪影。牛老太爷一狠心,用八抬大轿请回来一个娃娃,一路上等瓜果点心供奉着,轿子里配得金丝楠木座椅,苏绸坐垫,装饰的富丽堂皇。老两口儿轿不敢坐,马不敢骑,溜溜儿跟在八台轿后面,一步一个头磕回了家,只求保住这个“儿子”。也别说,两口子这片诚心倒也管用,娃娃总算平安无事的进了门儿,牛老太爷心里终于稳当了点儿,老两口心照不宣,当夜早早歇下,单等着儿子半夜来投胎。

合该着有事儿,老两口儿谨慎起见,把一向住在外屋伺候的丫鬟仆妇打发出去,门窗紧闭,水都泼不进来,只留了一条黄狗做伴儿。夜半三更,这狗叫的都不是个动静儿,就和野地里的狼嚎一般。老两口儿睡意正浓,也没有功夫理会,一心只盼着送子娘娘把儿子送进来。第二天一早,两口子一睁眼,牛老夫人就叫起屈来,刚请回来的娃娃又是不翼而飞,大黄狗也口吐白沫,挺硬的躺在地上。窗台门框上到处是泥娃娃身上碰掉的泥渣土末儿,一看就知道这千辛万苦请来的儿子半夜里要走!牛老太爷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,夜里门窗关得紧,这儿子到底留下了。庆幸之余,老两口翻箱倒柜,可就是找不着娃娃,整个牛府把卧室翻了个底儿朝天,还是看不见少爷的影儿。最后还是府里的厨子看这狗死的蹊跷,拎到厨房里开膛剥皮,这才发现娃娃早在狗肚子里划成了一滩泥儿,只留下一身华贵的小衣服,也不知是被狗半夜吞了,还是娃娃自己爬进去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