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小兵迟疑了一下,头上直冒汗,赶紧转身跑了。爷爷走到屋里,叫奶奶拿出他当年的戎装,慢悠悠的穿了起来,然后就坐在大堂上等着部队来找他。村里人说那是第一次看见爷爷穿正式的军官服,帅地亮瞎了众人的眼睛。爷爷平时从来不在村里显摆,穿着和大家一样朴素。
部队带头的人马上就赶来了,一看爷爷才知道他曾经是个国民党少将,赶紧赔礼道歉,最后还送了爷爷两杆枪以示谢罪。爷爷也没客气,收了他们的枪,就继续做自己的农民。但村里人又对爷爷多了几份尊敬。爷爷平时对大家和颜悦色的,也经常资助点村里的孤寡老人和穷苦人家,大家都相安无事。
再说说奶奶这里。小奶奶最终也没有给我爷爷带来一个儿子。她曾经产下一个男婴,但是也因为受到风寒没过几天就夭折了。我爷爷风流病的病毒还没有得到根治,最终还是影响到了我奶奶,导致在那之后,我的小奶奶也和她的姐姐一样,再也没能怀孕生育。
不过那个夭折的男婴为什么会得风寒,还有一种说法。在小奶奶的回忆里,关于此事她总对她的姐姐有一丝隐隐的怨言。当时接生婆还没来,小孩就生出来了,只有我的大奶奶在身边,但是她没有及时把孩子放到襁褓中,而是让他晾在地板上哭,晾的时间长了所以才得了风寒。小奶奶忆起往事,总是幽幽的说:按道理姐姐生过六个孩子,对此应该很有经验才对......但是小奶奶也没有说太多,此事也就过去了。
当时的情景和姐妹两人的心思已不得而知,只知道她们这辈子互相照顾,相依为命,和崎岖的命运做着抗争。她们也有过十几年风光的日子,不愁吃穿,一个主内一个主外,出入过豪门盛宴,坐过飞机舰艇,见识过来来往往的官场和政治人物。小奶奶不能生育后,我爷爷也没有再娶,履行了他的诺言,对这对姐妹也相敬如宾。
在一个夏日的晚上,东方微亮,几声忽远忽近的婴儿啼哭声,引起了村里的几个早起的老头子的注意。他们好奇地走出自己的屋子,缩着身子朝着声音的方向找去,一直走到戏台的地方。他们发现那啼哭声就是从戏台上传来的,老头们于是费劲爬上了戏台,只见一个篮子放在戏台中央,伴随着哭声,一只婴儿手从篮子里伸出来在空中摆弄着。
“造孽啊!”老人们嘟哝着。他们把婴儿抱到了屋子内,举着煤油灯凑近了看:居然是个男孩!这孩子的身上放着一张布条,上面写着的应该是出生日期,边上还有一行字:望能结攀许一挥老爷养育,收为子。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信息。
我爷爷家膝下无子一事,早就传遍十里八乡。很多家境贫寒的人家生下孩子养育不了就想找个好人家把孩子送掉,如果刚好有大户人家缺子愿意收养,也就算对得起孩子了。当时来找爷爷奶奶送子的人大有人在。但那时他们都没想好要不要,即使要也没想过要捡一个别人家的,最好也是同宗同族的过继一个过来,所以也在等机会。众人把孩子抱到我爷爷奶奶跟前,爷爷奶奶们看着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,起了恻隐之心,心想这孩子的哭声这么嘹亮,看来命还挺大。再加上那天刚好是一九四六年的六月六日,是个好日子。爷爷一想,这预示着收了这孩子,日子要大顺啊!
所以爷爷奶奶就把这孩子收下为子了,并取名为“许长乐”,他就是我的爸爸。
“吉彭吉彭吉吉彭!”唱新闻的瞎子又来了,他站在许家大院的门口,开始唱:
“啊也!天上掉下个许长乐,从此许家有了根;
一挥老爷真积德,当年打了日本佬,救了村民解了恨;
许家太太真漂亮,邻里隔壁处的好,村民有喜忘不了;
都来祝福许长乐,从此许家人长命百岁又快乐!
你说人活着图个啥?说到底,金银珠宝抓在手,老婆孩子热炕头;
如果我,有了钱,肯定在家摸摸奶,吃饭饭......”
“吉彭吉彭吉吉彭!”瞎子还要往下唱,大奶奶赶紧从屋里走出来赏给他一个钱,并喝止道:
“好了好了,别唱了,前面还唱得蛮好的,越唱越不像样了。”